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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武侠]附体记-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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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部《青阳羽士》十、少林逆徒

我和左小琼从酒楼窗子跃下,在人群中展开身法,游鱼一般,飞快穿行,人群根本来不及惊叫,便已远去。奔行中我感觉有一股精神之力将我紧紧锁定,摆脱不得。天!这绝不是道门法术!却不知是何方妖法?像这样我即使逃到天涯海角,他也能把我找着。

过了鱼市,我匆匆回头一望,却见那老道在道旁的屋顶上宽袍飞展,急掠而至,不知何时,他的左右和身后,各多了一人,身法竟不逊于他。

我心中颓然,刚才伤后急奔,眼鼻流血,眼前红雾一片,即使继续逃跑,也支持不了多久。我猛地停下身来,想拦住他们一阵,让左小琼逃离。

左小琼惊叫:“大哥?!”我道:“不要管我,快跑!”转身迎面向敌。左小琼身影一闪,后发先至,抢在我身前,棍剑在手,道:“大哥!我们结义兄弟,我不会独自逃生的!”我心中感动难过,一时说不出话。

却见那全真老道蓦地停下身来,另外三人也随之停住,看阵形竟似将他围在中央。正诧异间,听得右首一人口宣佛号:“阿弥托佛!”这才看清,左右两人像是穿着僧衣,身后一人深目鹰鼻,竟是西域喇嘛打扮。只是在我眼中,他们脸庞衣着俱为红色,刚才一时没看出来。

左小琼撕下一块衣布,替我擦去蒙住双眼的血水,我感觉身子疲乏无力,软靠在左小琼身上。左小琼急叫:“大哥!你怎么啦?”我喘息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。”随着张口说话,喉间一甜,涌出一股血来。左小琼惊呼中扶我坐到地上,运功帮我疗伤。

左首僧人蓬须乱卷,相貌甚是凶恶粗鲁,喝道:“慧现,我们等你多日,你终于还是出观来了!”

那全真老道笑道:“好计谋!我还道哪来的小贼,班门弄斧,竟敢来窥探本观,没想竟是受你们指使的。嘿嘿,你们平日以光明正大自居,口口声声慈悲为怀,却忍心让个小孩身受内伤,使出这等伎俩,骗我出观,可叹!可笑!”他虽是满口讥嘲,但神情中却怎么掩不住一丝悔意,显是后悔自己贸然出观,陷入了险地。

右首僧人慈眉善目,也不争辩,道:“阿弥托佛!慧真师弟,你先去看看小施主的伤势如何。”一道柔和的慈光向我射来,让人心头一暖。

慧真看了全真老道一眼,迟疑片刻,合掌道:“是,慧空师兄!”虽是听命,声音却有些勉强,似乎心有不甘,兀自连连回头向全真老道望去,从屋顶落下,向我走来。

慧空这才转向全真老道,缓缓道:“慧现!你本出身少林,奉命往西域研习佛法,却叛师逆上,杀害同门,窃取经书,焚烧藏经阁,犯下滔天罪孽,我奉方丈法旨,拿你归寺领受责罚,你还有何话好说?”

那全真老道长笑道:“贫道全真富阳子,并非什么少林慧现,入道之际,以前所有种种,于我皆为过往云烟,已全部抛开。你所说的,或许有,或许无,但于贫道有何相干?!”

那西域喇嘛本来一直沉默不语,此时听了富阳子一番话,忍不住一声低吼,身子簌簌抖动,红衣飘展而开,就要发难。

富阳子却趁西域喇嘛禅心失守的片刻,一掌印出,“蓬”的一声,两人气劲相接,西域喇嘛身子微晃。富阳子纵声长啸,又连出数掌,西域喇嘛一步步退后。

慧空眉间微皱,道:“慧现!你罪孽深重,且跟我回少林,戒律堂自会予你分辩是非的机会!”说话间僧袍鼓荡,白须飞扬,霎时间高大威猛了许多,便如瞬间化身为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刚一般,随手一掌空击,富阳子小心地跃闪而开,似对他甚是忌惮。

此时栖霞观方向一道啸声传来,清如竹笛,像是应和富阳子适才发出的长啸声。一会之后,数十道啸声应和,此起彼伏,声气直冲云霄,煞是惊人。慧真刚走到我身旁,闻声色变,无暇助我疗伤,叫道:“慧空师兄,对这恶徒慈悲不得!”

慧空轻叹一声,念了声法号,连发数掌,封住了富阳子退路,蓦地身形倏缩,闪电般撞向富阳子怀中,富阳子被迫出掌拒敌,“噗”的一声,气劲挤压下,空气中爆开一声闷响,富阳子被震得后退一步,长须扬起,脸如金赤,额际根筋突露,看上去极是骇人,显是使尽全力才接下了慧空一击。

慧空道声:“罪过!罪过!”弓背含腰,僧袍飘飞,掌出如电,每击一掌,富阳子便向后退一步,数掌过后,富阳子依然像刚才一样,形状骇人,却不曾倒下,显是有极强的精神力,虽处于绝对弱势,犹能死死撑住局面。

眼见栖霞观方向远远的有数十道身影,布成扇形,急掠而来,居中一人身法极快,直如弹丸急射,正是昨天那矮道士陆志静。慧空见了,弹身而起,身形在半空中炸开,骤然如布匹一般翻卷拉直,凌空向富阳子扑下,口中蓦地一声大吼,声如霹雳,突喷而出,我虽远远隔着,也感觉眼前突然一黑,这一声狮子吼当真令天地变色!

只见富阳子身躯一颤,慧空双掌急下,富阳子衣袍须发皆向后扯动,如疾风过林,“噗”的一声,双掌印实,富阳子软软的矮下身去。慧空提起富阳子身子,喝道:“走!”

慧真不由分说,将我背上,跟着慧空飞去。左小琼、西域喇嘛随后跟来。栖霞观追来的道士已近在半里,当先那名矮道士传声道:“贫道陆志静,请慧空长老留步说话!”

慧空足不停留,道:“阿弥陀佛,贫僧有事在身,恕不奉陪。”几人在屋顶展开身法,顿时耳边风声呼呼,身周景物倒卷,乱人眼目,足见所行之速,难得的是左小琼竟没落后多少。只是后面全真道士却始终有一人,紧紧追来,应是那陆志静无疑。

时间稍长,几人渐渐拉开距离,慧空功力深厚,虽提着富阳子高大的身躯,与西域喇嘛跑在最前,慧真因背负着我,稍稍落后,左小琼轻功虽佳,毕竟年幼,功力差得太多,落在了最后。

如此掠行了一阵,我忽然发觉紧追在身后的矮道士陆志静腰身竟不稍晃,甚至连膝盖也僵硬直立,短短的身子如一截僵木,双脚悬空,却破空直捣,离左小琼越来越近。

慧空在掠行中忽喝问:“前方为何烟雾大盛?!”

左小琼吃力地道:“那是……临安最大的豆坊……。”

“是水汽!”慧空不待左小琼说完,在极速中竟然倏地前窜,守于雾中,让过几人,口中念念有词,用指虚空一划,就中一点,从那处为圆心,后方景物顿时如化入水面,波光摇荡,陆志静等一行全真道士的身影也扭曲变形,往右首一处弯弯追去,十数人的身影串成一道链子,如飞鸟改了行迹。

佛门幻术!我第一次见识这般奥妙的术法,心中惊佩不已“慧空长老,为何戏耍贫道?”一道声音不愠不怒,突然不知从哪传来,声音近人耳侧,似有暖风袭体。

慧空默叹了一声,慧真怒道:“声波探敌?”西域喇嘛也回首张望。

慧空点了点头,将富阳子抛给西域喇嘛,道声:“速去!”回身拦截陆志静等全真道士,但见僧袍乱卷,转瞬没入水面似的后方景象中。

慧真和西域喇嘛似早有默契,也不答话,径自带着我和左小琼往前奔去。

到了湖边一处屋顶,慧真忽停下身来,道:“前方有全真道士!”几人在屋顶伏低身子。左小琼脸颊晕红,喘息未已,挨到我身旁。慧真伸过一只手助她屏气收声。

过了一会,只见前边道上远远走来一众人马,离得近了,我不由惊“噫”了一声,慧真空手一扬,看样子,似将声息如飞虫般捉回,随后示意我不要出声。

道上走来的正是袭击我们神龙门的云真子等全真道士,也不知他们使的是何种身法,竟这等神速,一日之间便到了临安城。云真子身后跟着的是刚才在栖霞观路口遇见的数名道士,显是来迎接云真子一行回观的。

女道士赵燕非依然神情冰冷,身边一名道士与她搭着话,正是在青阳山称她为师妹的那名白脸道士。两人身形交错间,露出靠湖而行的一骑,天啊!是师姐!

我心立即怦怦直跳。师姐终于还是被擒了!她坐在马上身形僵直,面容憔悴,看情形是被制住了身子。

我心中发急发苦,恨不能立刻跃下身去,将师姐救出。激动之下,双手不禁微微颤抖,慧真将掌贴在我背上,一股柔和平静的真气注入,瞬间我感觉心跳变缓,全真道士一举一动俱都慢了下来,一骑骑缓缓从眼前穿过。而师姐,发髻掉下一缕,在腮边前后飘垂,一切情形宛如身处梦中,终于慢慢消失不见了。

左小琼“吁”了口气,笑道:“幸好没被他们发觉。”

慧真道:“他们已经发觉了。只不过身周全是我布开的少林护体真气,他们尚不知富阳子一事,见我也没有攻击的意图,故此未予理睬。”双目灼灼,向我看来,问道:“那被制住的女子是你何人?”

我哽声道:“是我师姐。”左小琼闻言大惊,道:“啊!那我们快去救她出来!”

我霎时全身一热,只想拼去一命也要将师姐救出,却听慧真沉吟道:“眼下敌强我弱,等会齐了慧空师兄,咱们再想办法。”

我心下一酸,知道他说的是实情,黯然道:“是,慧真大师。”慧真道:“我们走吧!莫等全真道士会齐了掉头追来。”左小琼问:“我们去哪?”慧真道:“宗阳宫!”

宗阳宫在临安城内,我们一路向北,从武林门入城,折往东行,穿过许多街巷、到得一处,门庭广阔,屋宇雄伟富丽,与其说是道观,倒更像王府,比栖霞观气派许多。

慧真领头向观内走去,看门的一名道士稽首道:“慧真大师。”也不用招呼,转身便将我们领往观内,沿路随见黄袍道士,守卫谨严。穿过正殿,向右拐过一道曲栏,来到一个园子,园中假山、池水,花木茂盛,鸟声啾啾,俨然一个大好园林。

穿过一道圆月拱形墙门,又是一处园子,比外间的小了许多,却林木苍郁,屋舍井然。园中一株老树,粗枝斜逸,浓荫遮蔽下,有一亭子,亭中一大群人围着一处,亭外也站着许多道士,皆静默不语,不知在做些什么。

走近了,亭中左边站着的一名十七、八岁少年道士向我们一行看来,眼神清湛逼人,只一眼,却没说话。中间一个胖道士随他目光回望,身形移开一隙,露出了亭中石桌上的一盘棋局,左小琼早挤凑了上去。

过了一会,左边对局的中年道士忽朗声笑道:“和了!呵呵,和了!”人群顿时松动起来,那中年道士侧过脑袋,短须长脸,对慧真道:“来了?”盯向兀自昏迷不醒的慧现一眼,神情间甚是复杂,半响方轻轻点头道:“自作孽,不可活。”

他便是执掌宗阳宫的洞庭子么?适才路上听慧真说过,洞庭子乃茅山宗副掌教,茅山宗第一高手,龙虎山张天师归隐后,便是他与阁皂宗道士杨至质两人共掌天下教门公事,此际临安城恐怕只有他率领的茅山宗能与全真教势力抗衡。看他模样也无甚出奇之处,额际泛光,只显得精力充沛而已。

与洞庭子对局之人,此时站起身来,鳞袍玉带,面容儒雅清瘦,微吐一口气,笑道:“和!”微微点着头,看着棋局,神情间似犹沉浸在棋局之中。

慧真一惊,踏前一步,合掌道:“贫僧少林慧真,见过荣王。”什么?这人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荣王爷?

荣王淡笑道:“高僧免礼。”

左小琼忽叫道:“喂!你本来可以赢棋的嘛!”荣王身后一名便衣侍卫喝道:“大胆!竟敢对王爷无礼!”

荣王抬手挥退侍卫,笑咪咪道:“哦?小姑娘,你且说一说。”

左小琼清音朗朗,指手划脚:“你看,黑方局面本来稍稍领先,却在官子之际,一味容忍退让,怯于争战,错失了良机。白方行棋一直强横,其实未必没有破绽。这左上角白方侵入时,黑方若置之不理,先于右下角侵袭白方领地,白方应,则先手多占两子。如不应,大不了弃去左上角,换得右下角白地,目数上并不吃亏,如此,黑方可胜两目。”

荣王沉默不答,脸上看不出喜怒,道:“哦,那你说说,若是两军交战,拿我中原繁华之地,换蛮荑不毛之丘,可否?弃城而去,亡我百姓,实乃大不仁之举。纵能取胜,又于心何忍?”

四周众人一时皆静默不语。左小琼呆了,不知方才两人是以棋战譬喻宋蒙之争呢,还是这位荣王惯于将棋道与他们家的赵宋江山联系到一块。

洞庭子咳嗽一声,从桌旁提起一柄长剑,笑道:“不管怎么说,我这青锋宝剑可算保住了。”忽的笑容一顿,喝道:“疾风子!”

他身旁那位十七、八岁的少年道士高声应道:“在!”

洞庭子目光凝视剑锋,缓缓道:“从今日起,这把宝剑为你所有!”

此言一出,人群耸动。那叫“疾风子”的少年道士大惊,道:“师叔,这……?”那名胖道士道:“师兄!万万不可,此剑乃我茅山宗历代指定掌教继承人信物,岂能如此草率?”有数名道士随声附和。

洞庭子逼视着他,道:“我若输了呢?此剑已归阁皂宗杨道兄所有!既然天意不能使我两宗令归于一,值此教门纷争、多事扰乱之际,我茅山宗派内岂容更生枝节?!掌教师兄既全权托付与我,我便可相机行事。此事已决!荣王爷、少林慧真长老、阁皂宗杨道兄皆为见证,此后若更有谁争议少掌教一事,家法处置!”

那胖道士迟疑间,荣王笑道:“洞庭子快刀乱麻,直让小王击节赞叹!”那胖道士身子一颤,缓缓弯下腰身,道:“是!洞真谨听师兄之命。”

那疾风子接过长剑,正欲说话。众人却都往我和慧真身后望来,我回头一看,不知何时,慧空无声无息的从拱门处走了进来,僧袍染血,步履艰涩。

慧真大惊,迎上道:“师兄!连你也不能全身而退么?!”看他刚才一点也不但心慧空,原来是对自己师兄的功法抱有极大信心。

慧空唇角挂笑,道:“不碍事,不碍事。”与洞庭子、荣王、杨至质等一一见过。又问我伤势如何。我答道没有什么不妥,仅有些胸闷而已,慧空点了点头。

众人随后转到院中一个厅堂,荣王见西域僧提着耷拉着脑袋的富阳子走进大堂,这才注意到了,惊问:“这不是全真富阳子么?”

慧真恨声道:“他是少林逆徒慧现!”走向前去,大掌按在富阳子脑门一阵揉搓,揭下一层头发来,露出青光短发,头顶香疤依稀可见,随即又在他面上一抹,抓起一手胶皮胡须,露出一个光润的脸庞,眼睛虽闭着,却看得出是个丰容俊朗的和尚,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岁。与适才那颧骨突耸、瘦颊黄肌的老道士全然两人。

人群中有人“咦”的惊呼出声,慧真揭开富阳子真面目后,却没说话,默默退至慧空身后,低眉垂首,静立不语。我在他身侧,见他脸颊紧绷,唇角牵动乱须不住轻颤,显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。

慧空叹道:“阿弥托佛!罪孽!罪孽!这逆徒所犯之事虽为少林家丑,但此事相关佛道两家大事,今日便在此处讯问为宜。”

除洞庭子外,人人都露出惊疑的神情,为何少林弟子犯戒,却又与佛道两家相关?众人都看着慧空,听他如何发落富阳子,大厅里一时静悄悄的,地上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。

慧空却没立即将富阳子弄醒讯问,倒说起了故事,缓缓道:“十五年前慧现与慧真两人来到少林寺,要求落发为僧,阪依我佛,当时他俩在俗世便为师兄弟,故此肯求我师父福海大师一起剃度他们,在佛门释家依然可作师兄弟。”

众人“啊”的一声,都向慧真看去,适才慧真待慧现的态度,倒似仇人一般,没想他与慧现未出家前便是师兄弟,恐怕两人交情非同寻常。慧真面容静默,却看不出他是喜是怒,是悲是愧?

慧空续道:“当时少林方丈乃密教名僧木庵性英大师,见慧现聪慧过人,便收了他为徒,慧真则成了我师父福海大师的弟子。十年前,慧现被送往西域研习密教佛法,其实却身负另一佛门重任,便是往西域监守佛道两门百年前封存于布达拉宫的一本经书。”

荣王身后一名圆脸道士动容道:“可是那《古镜经》?”说话的正是适才洞庭子提及的阁皂宗道士杨至质。

慧空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

杨至质闻言一呆,向地上的慧现瞟了一眼。

慧空道:“这《古镜经》与其他经书不同,经书所载功法,修行之后唯一的用途便是用来感应和寻找远古时期遗下的一面古镜。”顿了顿,道:“这面古镜又跟百年前兴风作浪的”恶魔岛“有关。”

此言一出,大厅上人群耸动,议论纷纷。提起“恶魔岛”,只怕在场的修道人士没有一个不知晓。

一百三十多年前,中原之地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种族,这个种族以男性居多,专事奸淫掠夺天下妇女,以供淫乐。他们每个人都修行魔功,非普通的“采花帮”可比,别说世俗的武林人士不是他们对手,连佛道两门修行高深的有道人士也常败在他们手下。一时间中原之地人人自危,皆称其为“恶魔”。

后来人们渐渐知道,这个种族的人全部来自海外的一座无名孤岛,或许因气候等关系,岛民的性欲极其强盛,又因远在未曾开化的混沌之地,岛上风俗奇异,父女、母子、兄妹皆行交媾,所行之事令人发指。这座孤岛却不知何故忽然沉没,岛民于是辗转漂泊到了中原之地。岛民被中原人称为“恶魔”之后,这个早已沉没的无名孤岛反而开始有了名字,被人称为“恶魔岛”。

恶魔岛自古环境恶劣,白日烈暴,夜间奇寒,环岛海面变幻无常,岛中土石坚硬,求生极为不易,岛民生下的子女往往十留一二,鲜能存活。但长大成人的岛民体资却格外健壮,不仅能在风暴下的海底取食,爬高窜低敏捷异常,且耳听目视灵觉超人。不知哪个年代,他们偶然间救了一名飘洋过海寻求长生不老术的方士,得方士授与了他们修炼道术的法门。

岛民原本信奉一种原始巫术,与这修道之法结合后,加之体质又非同寻常,竟给他们练成了一种极厉害的魔功,岛民为求生存,人人自幼便修行魔功,因此到了成年,个个魔力高强。这些岛民来到中原繁华之地后,见中原女子一个个貌美如花、肌肤嫩白,哪是岛民女子之黑丑可比?一时便如狼入羊群一般,四处掠夺中原女子,不论贫富官民均未能幸免。

岛民由来财产共享,抢来的女子也不例外,被抢去的女子遂被当作玩物,为全族男子一一蹂躏,生不如死。更悲惨的是岛民玩弄女子花样繁多,喜欢多人群交、又爱对女子施以暴虐、甚至专挑肌肤细嫩的女子烹而食之。

中原人士自是对其愤恨之极,遂群起而攻之,无奈岛民魔力高强,其中尤以一名叫“普罗结”的岛民魔功超绝,其所修炼的“元元十八式”魔功,连当时的中原第一高手的少林玄能大师也抵挡不了。岛民在普罗结带领下,纵横天下三十余年,无人能奈其何,这股邪恶势力就被世人以其岛名称之为“恶魔岛”。

中原武林与佛道虽曾联盟起来共同对付“恶魔岛”,可是数次交战之下,伤亡惨重,始终不能取胜。不知为何,后来“恶魔岛”却一夜之间在中原消失了,有人说掠去一大批中原女子后,他们在海外重建了另一个“恶魔岛”,有人说他们全族迁往西域极远之地。也有人说他们作孽太多,遂遭天惩,人人都得了一种怪病,所以全部死绝了。

慧空说那古镜与“恶魔岛”有关,难怪众人吃惊。待大家静下声来,慧空又道:“‘恶魔岛’百年前横行江湖,后来突然消失,许多人以为他们离开中原了,或得怪疾而亡,其实不然,‘恶魔岛’至今还留在中原之地!”

第一部《青阳羽士》十一、元元密境

慧空语声不紧不慢,众人却越听越惊。有人高声问道:“这如何可能?一百多年从未听见任何关于‘恶魔岛’出现的消息,难道他们还能改恶从善不成?”

慧空却先不答,沉声道:“此事茅山宗洞庭道兄清楚,阁皂宗杨道兄应该也知晓。”

杨至质点了点头,洞庭子道:“不错!”

慧空道:“本来‘恶魔岛’之事,只有佛道两门的少林、茅山宗、阁皂宗、龙虎宗历代掌门和派内少数长老知晓,相约守密,实是不欲惊扰世人。如今已有消息在江湖中传开,倒不便守秘,惹人疑虑了。”

荣王道:“如此说来,‘恶魔岛’果然还留在中原。为何却像消失了一般?”

慧空环看众人一眼,道:“他们全部被‘锁’在了一个叫‘元元密境’地方,故此不能为恶世间。”

荣王道:“锁住?是被囚禁起来了么?”

慧空点点道:“也可以这么说。”

说完,盯向荣王身后一便服卫士,道:“若贫僧没有眼拙,这位施主应是真武教道兄?”

那便服卫士笑道:“大师好眼力,贫道真武道士杨居。”又笑着向众人道:“贫道有命在身,因此没与各位招呼,莫怪,莫怪!”

慧空道:“原来是真武教青龙使,怪不得有如此绵厚深长的呼吸吐纳功。”

杨居道:不敢当,不敢当。“真武教乃皇家御用道士,其供奉的真武大帝乃赵宋王朝的保护神,历代真武道士隐身于大内或各王族府内,一般不以真面目示人,故此洞庭子等人即使察觉也不说破。真武教修炼功法的特异之处在于坐卧立行、任何时刻都能通过呼吸吐纳练功,否则终生陪侍帝王,如何有暇修炼?

慧空道:“杨道兄可曾知晓贵教三十四代掌教钟无骐仙逝后的情状?”

杨居闻言一怔,道:“我听教中长辈提及,钟师祖仙逝后躯体干枯,缩成一团,仅余些皮骨毛发。”

慧空叹道:“钟无骐真人便是在与恶魔岛之战中仙逝的。当年‘恶魔岛’横行中原之际,全真教尚未创教,佛门中最强盛乃少林禅宗,道门中最强盛的是茅山宗,佛道联盟便以两派为首,道门的龙虎宗、阁皂宗、真武教、天心派、神霄派、清微派、东华派、丹鼎派皆参与了对‘恶魔岛’的讨伐,可是”恶魔岛“势力之强却超乎想象,结果,参战的大部分教派竟至全军覆没,由于魔功施展时能吸附外力精气,阵亡者无不躯体干枯,仅余皮骨毛发。”

说道此处,慧空停了停。大厅里鸦雀无声,众人相顾骇然。这里大都是佛、道修行人士,知道像这般的死亡情状,对修行者而言,是极为悲惨之事。修行者追求的是长生、长寿,寻常死亡尚能寄托于来世修行,但像这种死法,精血枯尽,将永不得超生。

我听到这里,不禁觉得肩头又有些痒痒儿,昨日王寂一抓,使人真气外泄,倒与魔功很相像。

耳边听得慧空续道:“到最后,阁皂宗、龙虎宗掌教也身受重伤,只有少林玄能大师、茅山宗恒真子两人尚有一战之力,而‘恶魔岛’也损伤惨重,全族退守于首领普罗结的秘密居处”元元密境“。便在这时,雷襄子终于找到远古时遗下的神物麒麟古镜,及时赶到。”

一名道士问:“可是那号称‘锁步大师’的雷襄子?”

我心中一跳,雷襄子是我最为敬仰的修道前辈,他是百年前着名的道门奇才,所创立的“锁步术”,针对道家普遍修行的缩地术,反其道而行,与传闻中的定身法有异曲同工之妙,受施者在不知不觉中,走不出施法者所限定的范围。昔年北朝摩尼教叛军主力豫州被困,援军五万人马夜间行军,被雷襄子施法,数日走不出一片树林,以至摩尼教主力被歼,雷襄子的锁步术因而天下闻名。

慧空道:“正是!雷襄子赶到后,与玄能大师、恒真子一起合三人之力,借用古镜的神妙将锁步术的法力无限放大,终于将”恶魔岛“势力永久锁于‘元元密境’中。”

众人听说后半响无言。一名道士嘎声问道:“为何不索性用定身法,如此一来,那”恶魔岛“岂非早就灭绝了?”

慧空微笑:“定身法,只是一个传闻而已,古往今来又有谁修成过定身法?”

那名道士鼻脸塌陷,偏偏额际耸突,下巴前伸,倒像个老掉了牙的瘪嘴老太,相貌甚是滑稽丑怪,他一发问,已有几个道士忍不住开始偷笑。他旁边一名道士道:“白师兄平日总是异想天开,恐怕偷偷炼成了定身法也不一定!”茅山宗许多道士随即哄笑起来。

洞庭子见群道发笑,一皱眉,正欲发话,他身旁那胖道士洞真子肃容喝道:“大家肃静!”洞庭子随即也缓缓点了点头。

慧空对群道的哄笑宛若未见,停了片刻后,又续道:“恶魔岛民虽被锁于”

元元密境“之中,但并没有失去魔功,玄能大师、恒真子和雷襄子一直守在密境外察看数月之久,确信所施的法术没有破绽,才开始商议善后事宜。

那雷襄子无门无派,乃是散游道士,善后的事便交给了玄能大师和恒真子两人处置。两人曾一度商议要毁去古镜,使那秘境永无破解之法,但奇怪的是就在商议的当晚那面古镜却忽然自行隐去,古镜乃通灵神物,所行自有其道理,玄能大师和恒真子便不再继续搜寻古镜,只将雷襄子留下的《古镜经》送往西域布达拉宫,并从两派中各选派一名守护使监守,同时又派人在“元元密境”外看守监视。“慧空顿了顿,指着慧现道:”这逆徒便是少林这一代的经书守护使。“

此时我已隐隐猜出,这慧现定是做出了监守自盗的事。只是慧现偷那经书有何用处?难道去将“恶魔岛”放出来么?对他又有何益?还是他贪图那古镜的神妙法力?

荣王也问道:“可是这慧现将经书偷了去?”

慧空点点头:“布达拉宫高僧如云,若不是这逆徒生了邪念,外人又岂能轻易入内?这逆徒不仅盗走了经书,还将这位西域大师的师兄杀害,又故意焚烧藏经阁,才乘乱逃走。”

众人向慧现看去,见他卷缩在地,也不知被慧空施了何种手法,一直没有醒转。他面容既俊,神气清逸,俨然一个颇具慧根的得道高僧,却不料竟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,当真人不可貌相。

有人问道:“除少林外,茅山宗不是也还派有人看守么?”

慧空道:“茅山宗的经书守护使至今下落不明,是否已被这逆徒暗害了,目前尚未得知。”

洞庭子凝重的点了点头:“洞微子师弟一向质朴厚道,被人所算的可能极大。”

茅山宗道士群情激愤,有人高声叫道:“杀了这奸徒徒替洞微师叔报仇!”

慧空摇摇头,道:“此时还杀他不得。这逆徒偷了经书后,自知本派不会放过他,于是改形换貌,东躲西藏。我与慧真师弟一路追踪,终于查明他竟藏身于全真教,要是那《古镜经》落到了全真教手里……。”顿了顿,环顾众人,续道:“阿弥托佛,恶魔岛固足可畏,全真教更叫人心忧。昔年重阳真人以‘三教合一’创全真教,修真养性,俭节自守,让人敬仰,长春真人冒雪冲霜,远赴西域,为民请命,也令人敬佩,其后全真教却以‘立观度人’之名,滥招徒众,鱼龙混杂、喧嚣杂处,叫人不敢苟同,如今全真掌教更是野心勃勃,欲打压佛门、排挤同道,若得恶魔岛之助,后果当真不堪设想。”

大厅里人人面容凝重。我虽不甚明了茅山宗、阁皂宗、少林等门派与全真教的纠葛,但听适才洞庭子传剑时所说的一番话,似乎在场的各门派对全真势力的扩展都深怀戒心,若真像慧空所言,全真教再得恶魔岛之助,南北道派的力量对比将更为悬殊,在场各派恐怕立即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。

不知怎的,我内心深处却隐隐感到高兴。至青阳山逃亡出来后,一直有种茫然无助之感,如今见有这么多人共同对付全真教,再也不是我孤单一人了,心中甚是兴奋。暗自打定主意,待会议事一完,定要恳求众人将我师姐救出。

荣王道:“大师所言极是,全真教啸聚徒众,其中许多皆非良善之辈,长此以往,定将生变,我也曾向皇兄谏议此事,只是朝中趋奉那全真教的官员着实不少,皆以全真教南传为本朝盛事,皇兄也一时难决。”

阁皂宗杨至质道士道:“当务之急便是查出《古镜经》下落,莫要落入全真教之手。”

众人点头称是,慧空走到慧现身旁,便要将他弄醒,开始讯问。忽听门外一名茅山宗道士来报:“太乙散仙吴仙姑弟子张幼玉宫外求见!”

慧空、洞庭子、杨至质等互看一眼,慧空忽向西域喇嘛说了几句藏语,西域喇嘛将慧现提起,随一名茅山宗弟子避出了厅堂,洞庭子方道:“有请张仙子。”

语声清清淡淡,直往宫外送去。

一会儿,门口来了一位白衣道姑,脸上肌肤极白,逆着光,似溶进光亮之中,看不清唇鼻轮廓,只有光亮里一双水盈盈眼珠子,向众人看了一圈,我忍不住心跳起来。

只见她趋前一步,光亮渐渐在她身上收去,现出个手执拂尘的女子来,面容娇美,唇鼻竟看不出骨感,浑若嫩肌堆成,惹人生怜,口中吐声道:“幼玉见过荣王爷、魏师叔、杨师叔、少林长老。”一听她声音,我感觉全身一热,脸辣辣的不自在起来。

她身子微弓,道袍下的臀部,稍稍一圆,便隐去了,眼神往荣王飘过去,道:“不想此处还能见着王爷。”

荣王整整身子,问:“吴仙姑近日可好?”

她轻轻道:“多谢王爷关心,家师一切安好,今命弟子前来向魏师叔、杨师叔商询年未道法大会一事。”听她称呼,似乎那洞庭子的俗家姓氏为“魏”姓。

果然,洞庭子道:“年末距今,尚有数月,不知吴仙姑有何要事,这般着紧?”

眼中神光一刺,盯向张幼玉。

张幼玉眼脸低垂,面容沉静,唇角一开,灿出一个笑来:“西太乙宫东殿近日落成,匾额皆由皇上御笔亲提,家师有意在太乙宫安奉神像之日,同时主办本届道法大会,特求两位师叔恩准。”

她站在那儿,婷婷玉立,鲜嫩娇艳,盈盈欲坠之态,如一枝风中荷花,说话声更是婉转娇媚,令人不忍拒绝。

荣王立时放眼望过来,神情关注。洞庭子道:“这……历来道法大会举办者皆由龙虎、茅山、阁皂三宗选出,贵派石清儿虽于上届大会崭露头角,夺得举办资格,但同获举办资格的尚有东华、金丹南宗两派,此事当容我与杨道兄会同张天师再行商议。”

张幼玉微微一笑,道:“金丹南宗已并入全真,东华派已放弃举办资格,这是东华帝君写给家师的信函,请师叔过目。”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,递向洞庭子。她侧腰低首,一举一动,说不尽的娇怯含蓄,让人寻思回味。

我一时看得呆了,总觉得她身影步法间,有股十分熟悉的味道,像师姐么?

又没有她那股子娇态,像师嫂么,师嫂又多了份随和亲切。

呆想间,忽见她裙摆无风自扬,掀露纤纤玉足,小腿滑圆,张幼玉若有所觉,微微侧身,含笑向我这边望来一眼,我吓得一跳,赶忙转念他想,紧盯身旁慧真的一只大耳,那只耳廓被人削去一角,伤处肉色深黑,十分醒目。

就这样静下了心来,过得一会,突然有一种极怪异的感觉,像是有些什么东西从身上拿开,一股轻飘飘的轻松感,令身子虚浮不定,空空落落。一瞬间,我想起慧现从牺霞观向我追来时,却是另一种相反的感觉,那时有什么东西向我压过来似的,身上愈来愈沉,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。

我低声与慧空说了,慧空眉梢一动,朝慧真使了个眼色,两人正欲悄悄离开大厅,张幼玉一回头见了,笑问:“大师往哪里去?”

慧空合掌道:“阿弥托佛,你们商议道门之事,我等和尚须避开才是。”

慧真一声不响,径自朝厅外走去,慧空说完,也轻飘飘身随其后,忽听得远处一声嘶喊,慧空身子一晃,倏忽不见。

众人惊疑间,张幼玉明眸流转,问:“要不要一道去看看?”

洞庭子稍一迟疑,道:“不必了,疾风子,你去瞧瞧,何事吵闹。”

疾风子躬身道:“是。”身形一动,从旁边窗口弹出,好快的身法!

左小琼立时双眼放光,似要跟去,看我一眼,终于没动。

洞庭子看完张幼玉的信函后,侧身交给杨至质,估摸杨至质堪堪读完,沉吟道:“这倒奇了,贫道上月遇见东华帝君,他也没提不想承办道法大会的事啊。”

道法大会每三年举办一次,宋室南迁后,北方教派不再参加,全由南方“符箓三宗”主持。每届大会,各派均派出新人比试交流道法,前三名者可为本派赢得举办资格。上一届道法大会,师尊就曾带师姐参加,那也是师姐第一次出山。

如果没有全真教这次变故,这一届大会师尊应该会带我参加吧?

承办道法大会所费甚巨,一些小门派无力承担,往往放弃比试赢来的资格。

像我们神龙门,门徒既少,又闭门修行,既无香火资助,又无道观私产,每次也仅是观摩观摩,看看热闹而已。

可是东华派渊源流长,乃南方仅次于符箓三宗的大教派,不至于无力举办大会,而有能力举办大会的,因其对教派声名有益,可趁势广收门徒,正是光大其教派的良机,一般都不会轻易放弃的。

杨至质摇摇头,也似不解,道:“不过,这确是东华帝君亲笔所书无疑。”

洞庭子点头道:“东华派虽已放弃举办资格,但尚有金丹南宗。并入全真教的,只是其属下的最大道观牺霞观而已。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长多年来一直不见踪影,还得设法找到他,征询其意见,若果然放弃举办资格,自然由贵派举办此届道法大会。”

张幼玉道:“上届道法大会,留元长便未露面,其举办资格也是由栖霞观道士赢得,难道一直找不着那留元长,本届大会便停办了不成?”

荣王也道:“皇兄甚是看重本届大会,现时日也已不多,洞庭子,须早下决断以便筹备周详才是。”

洞庭子道:“荣王所言甚是。但道法大会乃教门盛事,先辈所定规矩,贫道也轻易改动不得。嗯……张仙子,贫道尚有一事相询,贵派若举办此届大会,欲邀何方道派加入?”

按规矩,大会举办者可自行邀请新的道派加入,洞庭子显然对此极是关心。

杨至质也露出注意的神情。

张幼玉脸上淡淡的:“此事有由家师决定,非晚辈所知。”

洞庭子碰了个软钉子,丝毫不为所动,道:“此事虽由举办者自行决定,贫道与杨道兄甚为好奇,还望问过吴仙姑。”

张幼玉粉面微红,道:“难道每届大会都先问过举办者欲邀何人不成?两位师叔是强人所难哩,幼玉年轻不懂事,惹得两位师叔不快,这便告辞!”说话间,神情含羞带恼,说不尽楚楚可怜之意。连我也感觉洞庭子两人是有意为难于她。

荣王不胜怜惜,瞥了洞庭子、杨至质一眼,道:“幼玉勿恼,你要回去,且让小王送你一程,此事洞庭子定会按规矩办理!”说完,丢下众人,领着侍卫、真武道士杨居与张幼玉一道去了。

洞庭子与杨至质面面相窥,半响不语。忽然,慧空沉默的身影出现在大厅,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人,既不是慧真、西域喇嘛。也不是疾风子,我定睛一看,险些惊唤出声,那人竟是今日西湖舟中遇见的留石公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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